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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分享的文章来自黄碧云十二女色之《百劫红颜》。
天下各种女子在黄的笔下,听起来大都落寞,
不过又有着自己独特的价值观和独立的人格。
我不见得支持她对人生的悲观态度,
也不见得赞成活得像红颜、幽兰这般浓烈。
我也只是想展示有这么一种生活方式、思维方式。
和世界对话的方式。
总之呢,人生只有一次,你有理由让自己的意愿得到实现。
本期的主人公叫红颜,是谁说红颜永不老?
第十二色,百劫红颜。
真年轻,真年轻。
哇,看不出来这么年轻。
有这么大岁数了吗?我还以为她二十多。
红颜也曾沾沾自喜。
三十多了,她头发剪得短短的,神经老是十分绝绝。
日常就穿一条长裙拖牙拖的,
有时抽烟,有时抽雪茄,有时什么都不,
光喝开水。
或许因为这样的缘故,人家老以为她还二十岁,
入赌场要查她的身份证,
看三级片明明买了票带委员一样用电筒照照,
要看她身份证,她起来是不肯给,
结果和带委员先口角后撕打,
累得她三级片都没得看,还上了拆馆。
年轻真是好,老给一群男子簇拥着。
红颜啊红颜,你先吃,你先走,
你要不要这样,你要不要那样?
我和你到米兰看歌剧吧,
到威尼斯加年华跳舞,到罗马吃雪糕。
红颜啊红颜,你有没有空啊?
红颜啊红颜,你到底喜欢不喜欢?
后来这群人都结了婚,
黄昏匆匆地回家里逗弄小孩,
以前都穿华沙旗,
现在都改做丹奴,
还天天都要试内衣件,
最可恨的是他们偏偏还生活得十分好似的,
见着红颜都笑咪咪,
你什么时候落地生根呢?
问她,又不是死,什么落地生根?
红颜这年,29岁,
还一样,夜里三十睡不着时,
她就打电话找人,
哎,我家的菲佣啊,偷我的首饰带,
今天我的高跟鞋掉了根,
要不要出来兜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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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的人比她年轻十岁,
比她年轻二十岁的人都没她这样瘦,
肌肉那么结实,
穿晚服都没她这样好看,
十年后,红颜活得年轻三十岁,
还是二十岁,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身体也越来越软,
哎呀,左靠右倚的,
去米兰看歌剧吧,
去维尼斯加年华跳舞,
罗马吃雪糕,
你喜欢梵高莫奈吗?
她喜欢粉红玫瑰,
喜欢朗夜星空,
她一时感触起来,
感到人生的无常,
会流眼泪,
红颜永不老,
头发一次又一次的染黑,
脸皮拉了一次又一次,
天天花两个小时做运动,
没有阳光她都带着太阳镜,
无论怎样都快六十的人,
皱纹怎样拉都拉不走,
冬静之日,天气突然回暖,
她想起她的父亲,
她把他放在膝上,
她要什么,她都让他说,
她走到哪里,
她的目光就跟到哪里,
他叫她爬,她就爬,
叫她扮火车头,
她就扮火车头,
父亲过世已经二十年,
死前她中风,
三年没有离开过房间,
房间里有一种腐肉的味道,
如今老房子已经拆掉,
前尘旧事荡然无存,
她想到这里,
举起手来,
在阳光里,
手背上全是一回一回的皱纹,
撑了一辈子,
她在这一刻突然地衰老,
头发白掉,
肌肉松弛,
她的一生全然荒废,
暖暖的,
略带惆怅的,
她想起当初,
看来略有不同,
原来人生在世,
相同的时候居多,
能有多少闲闲事,
她垂下手来,
好像挥手,
又好像不是,
不过睡着了,
坐在椅子上都可以睡着,
毕竟,
年轻令她,
实在累了。
我是老天使,
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