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悦读FM
  2. 赋得永久的献世
2024-08-15 18:36

赋得永久的献世

文:七堇年

播音:不系之舟

00:14
大家好,欢迎收听FM Reading, 倾听文字的声音网络广播。
这一期我们一起来分享来自七几年的一篇文章, 赋得永久的献世。
我是本期节目主播,不析之周。
你想起年少时固执地夺取单一的绚烂与欢乐, 抗拒枯萎与悲苦,不禁感到羞难。
真像潜藏在暴风雨面前痛哭,人生应如丘陵所呈现的。
不管各自在岁月中承受何等大荣大枯, 一切都在平静中互相呼应,成全,共同完成深邃的优美。
树的枯叶装点了磐石,台痕衬托浮光。
因容纳成就丽景。
当心胸无限空旷,悲与欢,容与哭的事情, 都像顽皮的松鼠偶然抛来的小果粒。
你咽下后,微笑一如老僧。
在二十二岁的八月下午,病终,书完掉屏回家, 躺在椅子上读简箴。
这是他写的散文,温暖了空旷中的一段话。
这些年过去,我依然有做阅读摘抄的习惯。
悲苦人生,这些个字眼实在太大太重, 或无资格碰触。
我只能说,我多庆幸,即使年少足够愚蠢, 上天也未曾允许我勤待生命。
否则,而今的活着,只能是一个假设了。
事隔这么多年,我的确应该始于在提及 1999年四月的那些昏迷中的天日,不知下落的遗书。
03:02
我记得他的样子,没有任何的标点。
十几岁的我,颤抖着血下,如此潦草,混乱,句子断裂。
没有人相信我在里面说的是真话。
我就将它放在桌上,然后似乎还落了一滴泪。
后来,我昏睡过去了,听说是很多很多天。
听说最后那封信被我那匆匆赶来的班主任偷偷收起来,
听说并没有交给过我的母亲,尽管里面都是我写给她的话。
这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而我早已结束所谓的青春期。
那些可怕的动荡,过于轻易的绝望和被伤害,我只是觉得何其幸运。
在这样的插曲中,死去的只是我的另一面。
人总把死亡看为黑暗的事情,我想也许生命理应博得灿烂。
死亡只不过是它的一道必然过程,所谓只有站在黑暗里才能看到光明。
我信仰黑暗有黑暗的意义。
十六岁的时候开始写字,刺痛感的回忆有些近在咫尺。
所以那些在现实中难以启齿的暗色调的画面,得以用一种矫情而婉转的方式复活。
甚至它们博取了和我同样年少的阅读者的喝彩和共鸣,但这只不过是一种不够正确的过渡。
多年后的今日,再回头看到那些继续,所痛心的早已经不是当初所切肤感受到的伤害,而是自己面对那些所谓伤害时何等脆弱的内心。
06:02
但是我一直觉得忘却就是一种原谅,即便不是最高尚的那一种。
这么些年,青春期早就过去了,我们都嘲笑过自己少年时的善感,并且许诺,
要在今后日渐成熟的写作与人生中,不再表白,不再倾诉,不再发泄,不再回忆,不再自转,要学会举重若轻地活下去,
用智慧,用意志,用已经失望的希望,或者注定冷却的激情,我何其所幸,比如在偶然看到了今生最美的月亮的时刻,比如在阳光渐渐灿烂不声不响地流进房间里来的时刻,
比如在小厨房里做饭,收音机里播放了手风琴探戈的时刻,我多庆幸,只要有兴致,就可以踩着黑白相间的地板瓷砖,一格一格地跳舞,这一切不再仅仅是个假设,
而我留给世界的,绝不再仅仅是一纸语焉不详的潦草遗书,其实也不用经过太多事情就可以懂得,没有什么不可原谅,因为没有什么不可忘却。
记忆总是在被篡改着的,唯一的作用不过是夸张当初的欢愉或苦痛,用以衬托当下所需要的情感安慰。曹芳送给我的朋友一幅画,画的是《梦在春天里》。
她说:"既然是喜欢梦想的人,那就不要醒,梦下去。我不愿醒,也不想死。尽管有时候仍然活得不耐烦,我也并未期望像某些名剧所说的,渴望站在死里去看看生。那些动荡的年轻岁月过去之后,我变得这样心腻。
09:17
过马路的时候很小心,开车的时候很谨慎,对饮食控制很严格,经常保持运动,注重养生,所谓绚烂而丰盛地活着,那是文字游戏的噱头,人所能做的,不过是好好地活着。
只是依然睡眠不好,曾经应验了医生说的睡眠障碍的每一条标志。入睡困难,做梦很多,很容易醒来,醒后很难再入睡。这些年,每夜都做很多很多梦,多数是噩梦,最多的是被追杀,各种各样的追杀。
追到最后,眼看我快要被人杀掉,却跑不动了。吓得心跳快要停止的一刻,陡然醒来,满身冷汗。
曾经一段时间,经常性的,梦见开车飞下悬崖坠死,梦见一路逃亡被追捕,梦见爬上指环网中才能见到的哥德式的高耸威桥,梦见身处巨型深渊的最低处。
那时梦见一直都很恐怖,也许是源于精神压力太大,可是在虚构的梦见中,我一次次体验了平死的感觉。
醒过来之后发现,只不过是一场梦境,却会轻松很多。我有时候也是一个会感叹,活着真好的人,最近一次遇到车祸是在去年暑假。
猛烈撞击的一瞬间,我身边的那个人几乎是替我做了肉垫,当场昏厥,叫了救护车送进医院,断了两根肋骨,内出血。撞击我们的那辆面包车,司机当场死亡,而我们的车身中部则被撞成了K字形凹陷,车身后面燃起了大火。
天然气压缩燃料罐,且在后部,我真是觉得马上就要大爆炸了,就像电影里一样。
12:08
那时,我满嘴满手都是碎玻璃,车门早就变形无法打开,我尚有意识,惊慌地大叫着,让我出去,快让我出去,我头一次觉得我马上就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当然,上帝总是很仁慈,后来我被人抱着拖出车厢,身上除了一点擦伤之外,没有大碍,我的同伴就没这么幸运了,重伤住院,休养了三个月。
事后我才知道,真正当死神降临的时刻,是等不及让你写一封遗书的,那种求生的本能,让你的头脑在瞬间空白,除了逃出去,活下去,你根本不会有别的念头,生命是真的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脆弱。
这篇散文应选题而写,原本应该是一篇遗书,附属我们现有的生命并想象死亡,但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我留给世界的会是什么,这是个很卑微的答案。
写它的时候,我是在飞机上,一万米的高空,我离阳光从未这样近,离大地从未这样远,一眼望去即是蔚蓝晴空,白白的云朵胖乎乎地飘在眼前,让人恨不得一口咬掉,鸟看连绵山峦,起伏如静止的海浪一般温柔。
世界从未这样壮阔而可爱,就算此刻掉下去,我还是觉得我这二十三年生,已经过得很好,其实也不会在闭眼的时候回忆我走过了谁人的生命,你们又如何怀念我,不会像胶片拉过一样追忆往事画面。
比如一九九九年的某个夜晚,谁吻了谁的泪,谁为谁透支了半生的钟情,生命不及百年,不及宇宙一万分之一的瞬间,有今生无下世,我只信古词里的生死两茫茫,月夜松刚。
15:25
因知晓这短暂渺小,所以怎愿徒劳留一纸伤情遗失,红尘万载,而我多眷恋。
而我多眷恋。
而我多眷恋。
感谢七几年的这篇文字,我是不析之舟。
FM Reading,感谢您用心聆听,我们下期再见。
FM Reading,感谢您用心聆听,我们下期再见。
FM Reading,感谢您用心聆听,我们下期再见。
18:09
FM Reading,感谢您用心聆听,我们下期再见。
18:36

コメント

スクロー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