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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听悦读FM轻听文字的声音网络广播,本期给大家带来的文章是纸上王国的人间食指。我是本期主播一宏,刚从地铁口出来的时候,北京的郊外已沉入灰暗的夜色中了,到了三次地铁,我以为离食指老师的家不远了吧。
站在地铁口看去,远处的西山隐隐,仿佛这儿已经是到了边陲。然而,我又上了公交车,沿着山脚一路徐行,楼群消失了,乘客快下完了。
在尘土飞扬的小路上,粗壮的柳树垂下枝叶,前方越来越暗淡的深入雾气中,一个小时这样过去了。当我到了那简陋的站台时,我看见了那笑脸,尽管我们从来没有相见,他也透过车门一下子认出了我。
我想象中的石脂,既然与我父亲差不多年龄,应该是如大多数中年人一样,黑头发中有些白,身体微胖,可能有些小肚子,走路起来沉稳有力。
当他在电话中说,你看到站台那个白头发老头的,就是我,我真的没有当真。
可是,他是对的,他完全是一个老头了,头顶稀疏的发丝全然发白,整个脸都是皱纹,嘴巴微扁,牙齿是假牙。
我们一行沿着相见的马路走去,他双手捡在后面,走路有些蹒跚,他才六十岁出头,可是已然进入了人生的垂暮了。
冷不冷啊?他问道,果然,京郊的夜气已经侵入我的体内,路灯在粗壮的白杨树之间洒下温黄的灯光。
一九六八点,他去山西当知青,在北京火车站的漫漫人流中,诗抓住了他,让他在拥挤纷乱的车厢写下了那首著名的《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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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还年轻,只有二十岁,他不会想到后来的这么多年,他经历的镇压,发疯,挨饿,在福利院度过凄惶的日夜。
这些对我来说只是书面的作者简介,可是他现在走在我身边,就是这样一个老头,背微微驮着,说话还有口齿不清,嘴角翘起来地笑,像个小孩子似的。
时隔四十年,以我简陋的人生,实在难以深知那些往昔时光中他沉重的肉身体验。
我对他说,老师,你的诗在我们读来同样有共鸣,但是我不敢妄谈,毕竟我对诗一窍不通。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片守的海浪翻动,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声尖利的气笛长鸣。
北京车站高大的建筑,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我吃惊地望着窗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心骤然一阵疼痛,一定是妈妈锥扣子的针线穿透了心胸,这时我的心变成了一只风筝,风筝的线绳就在妈妈的手中。
线绳绷得太紧了,就要撤断了,我不得不把头探出车厢的窗帘,直到这时,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阵阵告别的声浪,就要卷走车站,北京在我的脚下,已经缓缓地移动。
我再次向北京挥动手臂,像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然后对他轻热地叫喊,永远记着我,妈妈呀,北京。
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因为这是我的北京,这是我的最后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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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两只宝贝狗,用激烈的吠声来迎接我,郭师母打了其中一只一下,我才得以进门。
满,是我的第一印象,我原来以为的整洁宽敞,完全不适合这里。
两室一厅,一长条拉开,满当当的卧室,过来,是锅碗瓢盆,日常杂物堆砌的厨房,再过来,是沙发,椅子,堆满各种杂书的客厅,最后一个小房间,黑着灯。
这个狭长的空间里,容纳了师侄和师母的生活起居,窗外,一排普通的居民楼之外,是苍茫的郊野,我们坐下来交谈的当,两只狗蹲在窗边的桌子上,一直愤怒地叫着。
师侄老师起身过去,坐到他们身边,糖豆,妮妮,你们不听话了,这是客人,不能乱叫,知道吗?
她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叫糖豆和妮妮,你瞧瞧,糖豆还哭了呢,刚才师母打了她,现在还在生气呢。
师母准备了晚餐,滚热的玉米粥,切好的鸭蛋,黄瓜炒鸡蛋,羊肝,一瓶牛兰山,我跟师侄老师各自一小杯,喝着暖暖身子,她让我把鸭蛋拌到玉米粥吃,我照拌了,鸭蛋壳里的蛋白还没有剔干净,不能浪费粮食啊,要吃干净。
我赶紧要把蛋白剔干净了,此时,我感觉她像我爷爷一样,小时候,一粒饭掉了,爷爷一筷子打过来,酒杯师母烫得热热的,拿在手里很暖。
虽然在城市生活过这些年,可终究没有寄回到本地人的日常生活中,你终究是个过客,无法扎根,无法融入。
时值这些年,离开北京去乡村的时候,在福利院的时候,是不是这样沉入未来茫茫不可知的漂泊之感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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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写了那首著名的《相信未来》,然而现在她笑眯眯地坐在我对面,不停地招呼我吃甜甜的枣子,尝尝北京特产的梨子和苹果,怎么样,好不好吃?
她是安稳地生活在这里了,她伸手去抚慰着糖豆,在背后的桌上摆满了花花草草,师母忙完也坐了下来,跟我们闲聊。
说起时值,她说,她呀,就是不识人间烟火,有一次一个朋友来,歪在沙发上,很累的样子,她就过来说,你怎么一脸倦容,平时说话就这样像作诗似的,她又像个小孩子,眯眯笑起来。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我依然固执地扑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摇曳着曙光那支温暖漂亮的笔杆,用孩子的鼻涕写下《相信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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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它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它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还是寄予亲密的微笑,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好的,感谢纸上王国的这篇《人间实质》。你说现在还有什么人在读诗呢?你是会读诗的人吗?你会在诗歌里找到久违的感动吗?我是本期节目主播,一虹,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