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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文涛 今天和大家一起来分享一篇怀念诗人海子的文章 海子的故乡 可能很多朋友会质疑
为什么文涛会念海子 而不是孩子呢 其实很多人把孩子念成孩子
是以为诗人的用意是大海的儿子 如果您仔细研读一下扎海生的一些作品
发现他并没有对大海有更多的
情感的诗作的表达 而孩子这一发音的专属名称 是指青海湖边的一些小的湖泊 叫做
海子 接下来我们一起来分享来自于作家周立文的作品 海子的故乡
我说我要去看孩子 妻子面色凝重的说道 还是不要去吧
多少次到合肥 我从没去看过他 这次一定要去
我坚定的说 都快20年了 你去会引起孩子家人伤心的
对于我决意要做的事情 妻子很少反对 但这一次在动身前往合肥之前
她前后三次极力的劝阻我
她有些犹豫
有些恐慌 好像自己的丈夫即将经历一个不测的事件 或进行一次神秘之旅
面对未知的前路
只有妻子知道我是什么人
1989年 就在海子自杀两个月之后的一个凌晨 妻子骑车穿过令人惊心的街道
来到我所住的那个被称为五楼半的地方
看见我竟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她惊喜焦急的流下了眼泪 她绝对没有想到以自己男友的性格
会与那个重大事件离得那么远
当年在北大
有一群学生在写诗 后来成名的有海子 洛依和 老穆和西川
我们都是1979年入学 属于所谓的新三届 在这几个人里面 我和老穆接触最多
在毕业前一年 系学生会的那间办公室 即32号楼429房间 成为我们俩的妻身之所
我和老穆 胡春华 李德等同学 还靠系里拨给的300元钱 在那办出了中文系的第一份刊物
《企明星》
老穆喜欢串宿舍 他塌了着拖鞋 走到哪儿都是说诗 没完没了
他还练气功 几乎练得走火入魔 有一次我患了重感冒 高烧刚退下 老穆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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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约我出去喝酒 说酒能治感冒
我跟在他后面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秋风阵阵的海淀大街
顿时全身感到冰冷 我们找到一家小酒馆 里边没几个吃客
哎 你想吃什么呀
榨菜吧 你两天都没吃饭了 得补补啊 那就来一碗面条
那顿饭还吃了什么菜 点了什么饭 两个人喝了多少酒 我已经记不清了
但却记住了一首诗
在返回校园的路上 老穆搂着我的肩膀 背出了自己的新作品 太阳
跌碎了 一地黄金 大街上飘过
一个长着金发的姑娘
这是大学期间老穆最得意的作品
她的意向我也很喜欢
我曾经向老穆提意见 说这首诗总共有二十来个字 却出现了两个金字 应该换掉一个
老穆答应了 但在下次背诵的时候 他依然背出两个金字来
老穆后来发表的诗作并不多 但他主编的《上下策的新浪潮诗选》却影响很大
被美国哥伦比亚大学选为中文教材
骆一和也是我的同班 他为人文静谦和寡言 他总是随身携带一个小本子
小本子就像他本人的身材那样瘦长
上面用女性般秀气的字 工整的抄录着他的作品
那个小本子我借过来几次 每次都能在上面读到他的新作品
毕业之后 他和另一个同学一起被分配到十月杂志当编辑
有一次在北大校园见到他 他向我约稿
但那时我对自己的作品很不自信 一直没给他记
骆一和的诗写得不比海泽差 他的诗歌评论写得更好
他是海泽诗歌最早的诠释者
一和去世时 几乎所有在北京的同学都参加了他的追悼会
当晚几个同学聚在一起 只是猛喝酒 谁也不说话
烂醉如泥之后 几个同学相互拥抱着 大哭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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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还没有孩子 只有扎海生
扎海生和我来自完省 自然是同乡带他来玩的
那是大二的时候 我只有十九岁 扎海生比我还要小三岁
他生就一张圆圆脸 个子不高 一双眼睛灵慧而又敏锐
当时聊了些什么 我一点都回忆不起来
好像他身为选择了法律专业而后悔
他像当时的大多数文科学生一样
对中文系 对文学创作充满了艳羡之情
后来我们在教室 图书馆和食堂等地方时而碰见
说一两句话便匆匆分手 也很少谈论诗歌
大学毕业后 听说他被分到了中国政法大学
然后这次大学搬到了昌平 然后孩子就死了
1989年三月底 我的同事诗人刘希泉告诉我
你们北大的那个孩子 在山海关卧鬼自杀了
此时身边带了四本书 《新旧约权书》
《瓦尔登湖》《孤筏重阳》和《康拉德小说选》
还有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
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我把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午夜 我的泪水全部
我把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 一个叫马尾
一个叫木头 一个叫马尾
北大的那几个诗人 孩子 洛依和和稍后一些的歌迈都死了
洛依和是发脑溢血病而死
歌迈身坠石块自成于清华园内的一条小河
老木先是去了法国
前几年听说他回到了老家江西平乡
然后便不知其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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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结局让我妻子感到惊心
她害怕诗人 害怕北大人
而命运的双刃剑偏偏让她选择了一个写诗的北大人
有一句关于北大人的评价
或者升得更高 或者彻底坠落
或者成就自己 或者毁掉自己
孩子就是这样
一个叫木头 一个叫马尾
一个叫木头 一个叫马尾
一个叫木头 一个叫马尾
远方左右在时光中定居野花一片
明月如今高显在草原映照千年的岁月
我的心生无言 我的一生一全无
只身荡漫过草原
远方左右在时光中定居野花一片
明月如今高显在草原映照千年的岁月
我的心生无言 我的一生一全无
只身荡漫过草原
扎湾这个美丽的村庄
他以贫穷的生活和失意的山水养育了孩子
扎湾让一个赤子魂牵梦萦
最终他还是回归到这儿
村庄 在五谷丰盛的村庄
我安顿下来
我顺手摸到的东西越少越好
珍惜黄昏的村庄
珍惜雨水的村庄
万里无云
如同我永恒的悲伤
扎村村后有一片小丘陵
到处乱草离林
新栽的柏树粗不盈齿
丘陵环抱着两口山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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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塘的河经过秋风的催逼
已经逞露出黑枯的景象
旁边的菜挖里却生长着鲜嫩的蔬菜
孩子这个精神的漫游者
这个神性的诗人
静坐在丘陵东北角相迎的土坡上
凝视着池塘和自己的村庄
他已经十六次见证了春来春去
何开何败
那些细小的野花哪儿去了
那守护野花的秘密的手掌又飘向了何方呢
孩子目朴素大方
一条黄龙盘在墓碑顶端
墓身正面有两个小龛
孩子从西藏背回来的那两块麻泥石
被他父亲镶嵌在右边的佛龛里
那两块石头重约二十公斤
父亲深知那是孩子的深爱之物
便把它留在孩子身边
孩子目初修是吴碑
1994年
以孩子年幼的侄儿侄女的名义立了这块碑
按照当地的风俗
自杀是不吉利的
村民们很难理解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不远千里来扎完祭典
缅怀一个自杀的人
为此孩子的母亲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座坟营和这个村庄让人感到格格不入
两口山塘之间有一道堰坝
踏过堰坝穿过几层青竹
便进入了村子
步行不到十分钟便看见一所房子
鹅匾上书写着孩子故居
孩子的母亲正在接电话
看见我们来了
匆匆把话说完挂了电话上前来迎接
不一会儿孩子的父亲扎阵拳也走了过来
孩子有一个慈祥而又有见地的母亲
她曾在一首诗中表达了对母亲的深情
村庄里住着母亲和儿子
儿子静静地长大
母亲静静地注视
这位母亲出生于地主家庭
读过十六年的私塾
有文化常读书报
儿时的孩子无疑受到了她潜移默化的影响
她一共生了六个孩子
两个女儿早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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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7月孩子在青海的德令哈
写下了她的明天日记
表达对姐姐的深切怀念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今夜我只有戈壁
草原的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伤时握不住一滴眼泪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孩子还有三个弟弟
其中一个在安庆大学开了家孩子书店
孩子的母亲说家里原来的房子很简陋
这所房子新盖的
房子共三大间
宽敞明亮
但家里东西很少
在这所房间里
诗人孩子无处不在
正对门的门条上摆着孩子的遗照
就是常见的那一张
披肩的长发
满脸满腮的胡须
他虽然笑得灿烂
但只要仔细看
就能从他的双眸中
看出一丝忧伤来
右边的墙上贴满了孩子
从童年到临终前的照片
左边的房间里
横竖放着两张掌柜
里面摆满了孩子诗集的各种版本
有二十余种
叶琴从掌柜里
搬出那本最后的
有著名诗人西川主编的孩子诗全编
要求我朗诵
我翻到全书的第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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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洲童
高声的朗读起来
亚洲童
亚洲童
祖父死在这里
父亲死在这里
我也将死在这里
这是唯一的一块埋人的地方
亚洲童
亚洲童受怀疑和爱飞翔的是鸟
淹没一切的是海水
你的主人却是青草住在自己细小的腰上
守住野花的手掌和秘密
孩子的父亲站在旁边
当我背到一半的时候
看见他眼里勤着泪花
但泪水始终没有流淌下来
这个一直以儿子为自豪的父亲
时间已经让他习惯了坚强和忍耐
掌柜上还有两本留言簿
都已经写满了
有的人还把自己的肖像留在簿子之上
前来看望孩子的多位大学生
有北大复旦和南开的
更多的来自省内高校
叶勤把笔递给我
说道你一定得写
我接过笔
右手不住的颤抖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写什么
最后只留下了四个大字
孩子不朽
即将离开孩子家时
孩子的母亲才知道
我是孩子的校友和同乡
她紧紧的拉着我的手
好像儿子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一再挽留我们吃中午饭
并为家里没有菜而抱歉
我们怕得太麻烦
还是告辞了
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
把我们送到路边
依依不舍
直到我们走了很远
回头一看
他们仍在那站着
我们也向叶勤告别
这个十五岁的女孩
崇拜孩子
而且也学着写诗
淮宁离合肥一百八十公里
离安徽旧省会安庆三十公里
安庆这座长江边的古城
给孩子留下了解不开的情节
淮宁县城刚刚从石碑镇
搬到了离扎文很近的高和镇
新修的马路宽阔笔直
有陈独秀大道
杨振宁大道
邓稼先大道
在文化广场上
我们还看到了邓石如
邓稼先的铜像
和孔雀东南飞的石碑
在县城开车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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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在回合肥的路上
天又阴下来
我开着车从不读诗
也是第一次知道孩子的松苗
在幽暗的光线下
捧着从孩子书店买来的
孩子的诗
一首一首的朗读着
春天十个孩子全部复活
在光明的镜色中
嘲笑这野蛮而悲伤的孩子
你这么长久的沉睡
究竟是为了什么
春天十个孩子嘀嘀的怒吼
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乱你的黑发
骑上你飞奔而去
尘土飞扬
你被劈开的疼痛
在大地弥漫
车轮下是孩子
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
他十五岁时走出淮宁
走出安庆
二十五岁又返回故乡
我知道
在那整整的十年里
他究竟走出了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