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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那珊,好久不见。
这一期,我们一起来分享来自许东霖的一篇文章,戏台。
阳正凝固里,合肥三合镇,有个古朴雅致,又庄重领人的花戏楼。
其实就是一座楼阁式的大戏台。
我去的时候,那戏台上正演《梦江女哭长城》。
身着湖蓝色戏服的演员,在薄暮的风里群眉飘飞,
那唱词自喉咙里婉转流出,仿佛也落花似的被她缓缓抛洒在风里。
一个前朝旧代女子的情之凄切与声之苍凉都在那悠悠飘远的声线里了。
历史是沙滩上垒起的沙堡,一个又一个孩子在垒,又被一阵又一阵的海浪吞没。
多少人和事都已经烟消云逝,只有戏还在。
唱本一代一代传,唱戏的最后也会化作一撮尘埃,只有戏台还在。
难怪,在民间戏台被称作万年台。
是万年台啊,台上是千万年不变的吹拉弹唱,不变的悲欢离合。
去西唐古镇旅游,也见到一座戏台,是建在水上的戏台,盖了墨灰色小瓦的三间房子,正中间的一间延伸突出成戏台,上面飞檐翘起,如孔雀开屏一样,闲静美丽。
戏台前两侧是两长串红色的灯笼,戏台的布景是白色底子上盛开一大簇红的粉的牡丹。
我站在戏台对面,隔水看它,想着这牡丹座背景的戏台上曾经演过多少场浮华起立的才子佳人戏。
是的,西唐的戏台上只适合演温柔缠绵,演才子佳人,对着戏台下缓缓流逝的流水,对着水上的看戏人,对着隔岸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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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如此清幽僻静,如同室外,哪里适合演风火硝烟,演肝肠顿窜的蒙冤死别与壮士暮老之未愁。
至于那两侧的厢房里,想必一间是演员们在那里试粉换妆,一盆盆还残留着胭脂香的洗妆水就那样被旧式泼进台下的河水里,跟寻常女子的洗衣淘米水一道,流到远方去。
而另一间厢房里,一对碧人正手捧畅本,在那里对词,弄丝的在调弦,弄竹的在试音。
鲁迅在小说《摄戏》里也写到看戏,是一群八九十岁的乡下孩子扮一个城里来的小少爷,晚上划了船去看摄戏,也是在水上看的,或站,或坐在船头,咿咿呀呀看不懂,只看了一场热闹。
鲁迅两次写了那戏台,一次是来时远望,一次是去时回望,来时戏台模糊在远处的月夜中,让人疑心是画上见过的仙境在这里出现了。
去时戏台飘渺得像是仙山楼阁,满被红霞照着了,在一个孩子眼里,戏台如此遥远神秘而美丽,它不属于人间,它是另一个世界里的神仙在灯光与月升里悄悄掀动了一下裙子,让你看见却看不真切。
有人一辈子在戏台上,不肯下来,不肯卸妆醒来。
电影《霸王别姬》里,张国荣演的陈蝶衣爱着张枫一眼的段小楼,陈蝶衣和段小楼两个男人都是戏子,在台上却一个是美人鱼姬,一个是英雄霸王。
戏完了,霸王还原成了段小楼,他要娶青楼女子菊仙为妻,过实实在在的人间小男女都在过的日子,可是鱼姬还没有妥帖地下来,她还活在戏台上,还是一个女人,还在爱着小楼,只能是悲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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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台下替戏子捶泪,我们捶泪以为自己是在看戏,看别人的戏,其实我们也在戏台上,城市是你我的戏台。
我们的唱本里也许没有才子佳人,没有烽火硝烟,有的只是粗线条的生老病死和缺少美感的细节,我们的戏台没有灯光与乐声来撑开场面,它单薄幽暗地像一件成年的旧手帕子,皱巴巴地被拨开来,上面屋子点染一朵褪色的红莲。
是的,我们也在粗陋的戏台上,却不自知。
一个深秋的夜晚,出门散步,路过一个戏台,上面灯火通明,正在唱地方戏《庐剧》。
一席清衣的贤惠娘子刚被休,她立在戏台中央,正一句一泪地唱,二胡的苍凉乐音滴滴压在女声里,戏台下也是一片唏嘘,每一颗毛子底下似乎都仰着泪光,人事处处是戏台。
感谢许多您的文字,我是那珊。
阅读FM,感谢您的用心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