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大家好,欢迎收听FM Reading,经典短片阅读豆瓣小站,请听文字的声音网络广播。
我是保罗大叔。接下来,我们一起来分享来自村上春树的一篇文章,
遇上百分百女孩,四月的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在元素后街同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擦肩而过。
不悔地说,女孩算不得怎么漂亮,并无吸引人之处,衣着也不出众,脑后的头发执着地带有睡觉挤压的痕迹,
年龄也已不小了,应该快有三十了。严格地说来,恐怕很难称之为女孩。
然而,相距五十米开外,我便一眼看出,对于我来说,她是个百分之百的女孩。
从看见她身姿的那一瞬间,我的胸口便如发生地鸣一般地震颤,口中如沙漠干得沙沙作响。
或许,你也有你的理想女孩,例如喜欢足颈细弱的女孩,毕竟眼睛大的女孩,食指绝对好看的女孩,
或不明所以的迷上慢慢花时间进食的女孩。我们当然有自己的偏爱。
在饭店时,就曾看邻桌一个女孩的鼻形看得发呆,但要明确勾勒百分之百的女孩形象,任何人都无法做到。
我就绝对想不起她长有怎样的鼻子,甚至是否有鼻子都已记不真切。
现在我所能记得只有她并非十分漂亮这一点,事情也真是不可思议。
昨天在路上同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擦肩而过,我对一个人说,哦,她硬道,人可漂亮?
不,不是说这个,那是合你口味的那种类型咯。
记不得了,眼睛什么样啦,胸部是大是小啦,统统望得一干二净。
莫名其妙啊,是莫名其妙。
那么,她显然信为所然,你做什么啦,打话啦,还是跟踪啦?
什么都没做,我说,仅仅是擦肩而过。
她由东往西走,我从西向东去,在四月里一个神清净爽的早晨。
我想和她说话,哪怕三十分钟也好,想打听她的身世,也想全盘拖出自己的身世。
而更重要的,是想弄清导致1981年4月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在元素后街擦肩而过这一命运的原委。
里面肯定充满和平时代的古老机器般温馨的秘密。
03:03
如此谈吧,我们可以找地方吃午饭,看伍迪艾伦的影片,再顺路到宾馆里的酒吧喝鸡尾酒什么的。
弄得好,喝完说不定能同她睡上一觉。
可能性在扣起我的心扉,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仅值十五六米了。
问题是,我到底该如何向她打话呢?
你好,和我说说话可以吗?哪怕三十分钟也好。
过于傻气,简直像劝人加入保险。
请问,这一带有24小时营业的洗衣店吗?
这也同样傻里傻气。何况我起飞连洗衣带都没带。
有谁能相信我的道白呢?也许开门见山好些。
你好,你对我可是百分之百的女孩哟。
不,不成,她恐怕不会相信我的表白。
纵然相信,也未必愿同我讲什么话。
她可能这样说。
即便我对你是百分之百的女孩,你对我可不是百分之百的男人,抱歉。
而这是大有可能的。假如陷入这般境地,我肯定全然不知所措。
这一打击,说不定使我一蹶不振。
我已三十二岁,所谓上年纪,归根结底便是这么一回事。
我是在花店门前和她擦肩而过的。
那暖暖的小小的气块触到我的肌肤,
百油路面洒了水,周围荡漾着玫瑰花香,
连向她打声招呼我都未能做到。
她身穿白毛衣,右手拿着一个尚未贴油票的四方信封。
她给谁写了封信?
那般睡眼惺忪,说不定整整写了一个晚上。
那四方信封里有可能装有她的全部秘密。
走几步回头时,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当然,今天我已完全清楚当时应怎样向她打话。
但不管怎么说,那道白实在太长,我笃定表达不好。
就是这样,我所想到的每每不够实用。
总之,道白自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而已你不觉得这是个忧伤的故事吗?结束。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地方有一个少男和一个少女,
少男18,少女16。
少男算不得英俊,少女也不怎么漂亮。
无非随处可见的孤独而平常的少男少女。
但两人一直坚信世上某个地方一定存在了百分之百
适合自己的少女和少男。
是的,两个人相信奇迹,而奇迹果真发生了。
一天,两人在街头不期而遇。
真巧,我一直在寻找你,也许你不相信,
06:00
你对我是百分之百的男孩。
从头到脚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简直是在做梦。
两人坐在公园长椅上,手拉手,百谈不厌。
两人已不再孤独,
百分之百需求对方,百分之百已被对方需求。
而百分之百需求对方和百分之百的被对方需求
是何等美妙的事情啊?
这已是宇宙奇迹。
但两人心中略过一个小小的,的确小而又小的疑虑,
梦想如此轻易成真,是否就是好事?
交谈突然中断时,少男这样说道,
我说,再尝试一次吧,
如果我们两人真是一对百分之百的恋人的话,
肯定还会有一天在哪里相遇。
下次相遇时,如果人觉得对方百分之百,
就马上在那里结婚,好吗?
好的,少女回答。
于是两人分开,各奔东西。
然而说实在话,根本没有必要尝试,
纯属多此一举。为什么呢?
因为两人的的确确是一对百分之百的恋人,
因为那是奇迹般的邂逅。
但两人过于年轻,没办法知道这许多,
于是无情的命运开始捉弄两个人。
一年冬天,两人都染上了那年肆虐的恶性流感,
在死亡线徘徊几个星期后,过去的记忆丧失殆尽。
事情也真是离奇,当两人睁眼醒来时,
脑袋里犹如D.H.劳伦斯少年时代的储笔盒一样空空如也。
但这对青年男女毕竟聪颖豁达且极有毅力,
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再度获得了新的知识新的情感,
甚至愉快地重返社会生活。
啊,我的上帝,这两个人真是无可挑剔,
他们完全能够换乘地铁,能够在邮局寄交快信了,
并且分别体验了75%和85%的恋爱。
如此一来二去,少男32,少女31岁了,
时光以惊人的速度流逝。
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少男为喝浙江早咖啡,
少女为买快信邮票沿同一条街游东向西去,
两人掐在路中间十指交臂,
失去的记忆的微光刹那间照亮两颗心,
两人胸口突然击颤,并且得知,
她对我是百分之百的女孩,她对我是百分之百的男孩,
然而两人记忆的烛光尾时过于微弱,
两人的话语也不似14年前那般清晰,
结果连句话也没说便擦身而过,
静止消失在人群中,永远永远。
09:03
你不觉得这是个令人感伤的故事吗?
是的,我本该这样向她答话。
感谢村上的这篇文字。
我是保罗大叔,经典短篇阅读小站,
感谢您用心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