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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VOL.02 我与地坛
2024-08-15 14:22

VOL.02 我与地坛

文:史铁生

播音:文涛

00:01
这一期我们来分享第二章节。
现在我才想到,当年我总是独自跑到地毯去,曾经给母亲出了一个怎样的难题。
她不是那种光会疼爱儿子而不懂得理解儿子的母亲。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我心里的困难,
她知道得给我一点独处的时间,
她知道得给我一点独处的时间,
得有这样一个过程,
她只是不知道这过程得有多久,
和这过程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每次我要动身时,
她便无言地帮我准备,
帮助我上了轮椅车,
看着我摇车拐出小院,
她会怎样,
当年我不曾想过,
有一回我摇车出了小院,
想起一件什么事又反身回来,
看见母亲仍站在原地,
还是送我走时的姿势,
望着我拐出小院去的那处墙角,
对我回来竟一时没了反应,
对我回来竟一时没了反应,
母亲那次送我出门时,
她跟我说,出去活动活动,
去地毯看看书,
我说这挺好的,挺好的,
许多年后,
我才渐渐听出,
母亲这话实际上是自我安慰,
是按字的祷告,
是在给我提示,
与嘱咐,
只是她突然离世之后,
03:00
我才有余暇设想,
设想,
当我不在家的那些漫长的时间,
她是怎样的心神不定,
坐卧难宁,
见着痛苦与恐惧,
与一个母亲最低限度的祈求,
我可以断定,
以她的聪慧和坚忍,
在那些空落的白天后的黑夜,
在那不眠的黑夜后的白天,
她思来想去,
最后准时对自己说,
反正我不能不让她出去,
未来的日子是她自己的,
如果她真在那园子里出了什么事,
这苦难,
也只好我来承担,
在那段日子里,
那是好几年长的一段日子,
我想我一定是母亲做了最坏的准备了,
但她从来没对我说过,
没对我说过任何,
任何怨语,
包括你为我想想,
事实上,
我也真的没为她想过,
那时她的儿子还太年轻,
还来不及为母亲想,
她被命运激昏了头脑,
一心以为自己
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一个,
不知道儿子的不幸
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
她有一个长到二十岁上
忽然截瘫了的儿子,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
她情愿截瘫的是自己,
而不是儿子,
可这事无法代替啊,
她想,
只要儿子能活下去,
哪怕自己去死呢,
也行,
可她又确信一个人不能仅仅是活着,
儿子得有一条路,
走向自己的幸福,
而这条路,
没有谁能保证她的儿子终于能找到,
这样的一个母亲,
注定是活得最苦的母亲,
在我头一篇小说发表的时候,
在我的小说第一次获奖的那些日子里,
我真的希望,
我的母亲还活着,
06:01
我便又不能在家里待了,
又整天独自独自
跑到地毯去,
心里没头没尾的沉郁和哀怨,
走遍整个园子,
却怎么也想不通,
母亲,
为什么就不能多活两年,
为什么在她儿子就快要闯开一条路的时候,
她却忽然
熬不住,
莫非她来此世上,
只是为了替儿子担忧,
却不该分享我的一点点快乐,
她匆匆离去时,
她匆匆离去时,
才只有四十九岁,
有那么一会儿,
我甚至对世界,
对上帝充满了仇恨和厌恶,
后来,
我在一篇题为《和欢树》的文章中写道,
我坐在小公园安静的树林里,
闭上眼睛,
我问上帝,
为什么早早地召母亲回去呢?
很久很久,
迷迷糊糊地我听见了回答,
她心里太苦了,
上帝看她受不住了,
就召她回去,
我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慰,
睁开眼睛,
小公园指的也是地毯,
只是到了这时候,
纷繁的往事,
才在我眼前幻现的清晰,
母亲的苦难与伟大,
才在我心中渗透的深彻,
上帝的考虑,
也许是对的,
摇着轮椅在园中慢慢地走,
又是雾罩的清晨,
又是悬崖高悬的白昼,
我只想着一件事,
母亲已经不在了,
在老柏树旁停下,
在草地上,
腿墙边停下,
又在处处重鸣的午后,
又是鸟儿归巢的傍晚,
我心里只默念着一句话,
可是母亲已经不在了,
09:02
把椅背放倒躺下,
似睡非睡挨到日暮,
坐起来,
心神恍惚,
呆呆地直坐到古祭坛上,
落满黑暗之后,
在渐渐浮起月光,
我现在才有点明白,
母亲不能再到这园子中找我了,
曾经有过好多回,
我在这院子里呆得太久了,
母亲就来找我,
她来找我又不想让我发觉,
只要见我好好的在这园子里边,
她就悄悄地转身回去,
我看见过几次她的背影,
我也看见过几次她四处张望的情景,
她视力不好,
蹲着眼镜像在寻找海上的一艘船,
她没看见我的时候,
我已经看见她了,
待我看见她也看见我的时候,
我就不去看她,
过一会儿我再抬头看她,
我看见她缓缓地离去的背影,
我但是无法知道有多少回,
她没有找到,
有一回我坐在矮树丛中,
树丛很密,
我看见她没找到我,
她一个人在园子里走,
走过我的身旁,
走过我经常待的一些地方,
我不知道她已经找了多久,
还要找多久,
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决意不喊她,
但这绝不是小时候的捉迷藏,
这也许是出于长大了的男孩子的倔强和羞涩,
但这倔强只留给我痛会,
丝毫没有骄傲,
我真想告诫所有长大了的男孩子,
千万千万不要跟母亲来这一套,
羞涩,
倔强都不必,
我已经懂了,
可我已经来不及了,
儿子想使母亲骄傲,
这心情毕竟是太真实了,
以致使想出名这一声名狼藉的念头,
也多少改变了一些形象,
这个复杂的问题,
且不去管它吧,
12:00
随着小说获奖的激动逐日黯淡,
我开始相信,
至少有一点我是想错了,
我用纸笔在报刊上碰撞开的一条路,
并不就是母亲盼望我找到的那条路,
年年月月,
我都到这园子里来,
年年月月,
我都要想,
母亲盼望我找的那条路到底是什么,
母亲生前,
没留下过什么卷拥的誓言,
或要我恪守的教诲,
只是在她去世之后,
她艰难的命运,
坚忍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
随光阴流转在我的印象中,
郁佳鲜明深刻,
有一年,
十月的风,
又翻动安详的落叶,
我在园子里读书,
听见两个散步的老人说,
没想到这园子有这么大,
我放下书,
想,
这么大的一座园子,
要在其中找到她的儿子,
母亲走过了多少焦灼的路,
多年来,
我头一次意识到,
这园中,
不单是处处都有我的车辙,
有过我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
母亲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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